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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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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王妃听梁夫人这么说,也只点了点头,跟着安慰道:“母亲你这么想就对了,这次你才回京,有没有进宫去看看娘娘?”王妃想起上次周芸来的时候,刘七巧说的那个容易受孕时日的判断,她一早就记了下来,正等着机会想往宫里递呢。

    “还没呢,这不是听说你怀上了,就先来瞧你了吗?这么看着,我回江南的时候,你是已经有了身孕了。”梁夫人说着,还带着几分气愤道:“我一回府就听说王爷带兵打仗去了,可又不是你爹和他那几个同僚的主意?我已经把他数落了一顿了,这打仗的事情,怎么能让自家女婿去呢!”

    这回儿老王妃也笑了起来道:“亲家太太说的容易,圣上那边一早就属意了让王爷去,若不是她肚子里这块肉,只怕走的还要早些呢,怎么说着也是周家的江山,他不去,难道真的让皇帝自己去?”

    “哎……”梁夫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:“也不知道那些鞑子是吃什么长的,从我记事起来,就跟鞑子们打仗,从没个停歇的,他们就不愿消停过日吗?”

    梁夫人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大家闺秀,对塞外边关那些鞑子们一点儿概念也没有。唯一有的印象,就是十几年大雍大了胜仗之后,据说俘虏了一个鞑子王爷,一路从战场上给捆了回来。当时全京城的人都看见了,那模样长的就跟钟馗捉鬼年画中的钟馗一样。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,京城的小孩子们说起鞑子来,晚上都是不敢哭的。

    “他们那地方穷,要吃没吃的,要喝的没喝的,就想着来我们大雍抢。”老王妃也就把她仅有的这些知识分享一下,也就没别的话说了。

    “这抢来的东西,终究不是自己的,还能占着不放?难不成把自己的老祖宗丢了,抢别人家的东西,才是正理?”梁夫人对这些匪夷所思的鞑子,还是万分不解。

    “我们不谈这些,还是说说我们娘们之间的事情吧,眼看着再过十多日就是中秋了,今年我们恭王府有家孝,倒是不作兴热闹热闹了。”老王妃平常虽然不是个爱热闹的,但是逢年过节喜欢热闹这是人之常情,谁知道出了一个秦氏,搞的王府都要守起孝来了。

    梁夫人想了想道:“这不我才回来,还没在老姐妹们前走动开,不如就这样吧,我做东,中秋那日你们都到我家去,留你们玩到下午,晚上就由着你们各自回家吃团圆饭。”梁夫人说着,便又笑道:“我今年虽然去了一趟江南,回来一看这院子里的桂花倒是一点儿没坏,还开的跟往年一样的好。”

    梁夫人说着,拉着刘七巧的手道:“好姑娘,到时候你跟着老太太和太太一起过来,我们家那院子没王府这么大,不过当年是按着南边的样子建的,在这京城里头,还有些名声,你看过了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心道:感情梁府应该是一个苏州园林的建设标准,那应该是很不错的。刘七巧前世去过苏州,那边的几个园林布局精妙,建筑错落,能称得上十步一景。

    “你们家那园子,确实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了,远看小巧,近看倒也大气,那一池的锦鲤养的好啊,我们王府的荷花池里,可没那么好看的鱼儿。”老王妃想起秦氏是从王府的荷花池给捞出来的,顿时又皱了皱眉,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梁夫人在寿康居又坐了一会儿,陪着老王妃说了会儿话,这才跟着王妃回了青莲院。这下母女两终于可以说一些知心话了。王妃命小丫鬟们上了茶,只留下了青梅和七巧在边上服侍,见了梁夫人已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“傻孩子,你这是怎么了?如今你也是当婆婆的人了,怎么还跟在家做姑娘时一样。”梁夫人急忙安慰道。

    “快别提什么要当婆婆,女儿这回差一点儿就给这儿媳妇害死了。”王妃说着,将这几个月的事情,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梁夫人听。梁夫人听的时而火冒三丈,时而拍案而起,时而揪着帕子觉得惊心动魄,时而又痛饮一杯茶觉得解气!

    “竟然有这等人家,有这等事情?那宣武侯府后来竟没处置了那姑娘?”梁夫人一边说,一边拧了拧眉头,看着很温婉的神色里就透出了一丝凌厉,继续道:“这样的姑娘,就算是嫁给别人家,也是出去害人,依我看,你们王府也太心善了点。”

    “那几日正值王爷正忙着出征,又摊到这些事儿,谁都没什么心理准备,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能这样静悄悄的了结了,便是最好的。”

    梁夫人气呼呼的道:“依我看,这儿媳就算是死了,也应该让珅哥儿出一封休书,便是个死人,也要休出门去,这样的人,她配后面的继室给她执妾氏礼吗?”

    王妃叹了一口气道:“这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意思,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才说你们恭王府好说话啊,这事儿要是摊在我家少说也得闹她一闹,怎么也不该便宜了这样的下作人家!”梁夫人一边说,一边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思考了。

    王妃低下头道:“母亲就别生气了,如今我这不是好好在您面前吗?总算一切都雨过天晴了。如今只盼着王爷早些凯旋归来,我也就别无所求了。”

    梁夫人看看自己这个大女儿,也不忍心说她,只叹了一口气道:“论容貌,你在你妹妹之上,可当初愣是把你妹妹送进宫了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梁夫人低头抿了一口茶,抬眸看着王妃道:“你从小就不喜欢跟人争,什么东西都只知道给别人留着,若是你进宫了,我倒是不怕圣上不喜欢你这品性,就怕你太谦让了,让着让着,别人就把你忘了。”

    梁夫人说着,忽然眉峰一皱,想起一件事情来道:“我这次回南边,还听说一件事情,我如今想起来就后怕,这才巴巴的一回来就赶过来看你来着。”

    王妃见自己母亲神色紧张,也跟着提心吊胆了起来,睁大了眼珠子问道:“母亲有什么事情,不妨直说,青梅和七巧都是我最贴心的丫鬟,她们断然是不会出去乱说话的。”

    梁夫人憋着一口气,端着茶盏不紧不慢的扣着茶盏道:“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父亲商量,我自己也还没弄明白这事儿只是巧合呢,还是上头故意的。若是上头故意的,这也过了十多年了,怎么的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?”

    王妃听梁夫人说的云里雾里,越发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,只蹙眉问道:“母亲这说的什么?我竟一句也听不懂。”

    梁夫人叹了一口气,一脸无奈的凑到王妃耳边道:“你隔壁院子里养着的那个林姨娘,你可知道她是谁的女儿?”

    王妃摇了摇头,一脸的茫然。林姨娘是皇帝赐的妾氏,况且一开始是赐给自己老爹的,她只是为了爹娘的感情考虑,所以才接手了这个麻烦,至于她的身份,王妃确实从来没有去深究过。

    “我原也是不知道的,这次回去,却叫我给撞到了,这林姨娘居然是林邦直的女儿,当年林邦直在江南修河堤、建海防,因为贪污了银子,所以让你爹给弹劾了。后来他们家抄了家,这闺女便不知去向了。”梁夫人说着,拍拍胸口道:“亏得我今年回去,让我瞧见了你表舅家里的一副画儿,原来你表舅妈是林家的一个亲戚,当年这林家女儿曾去你表舅家住过几天,你表妹曾经给大家画了一副画。我这次回去就住在你表妹原先住着的院子,无意中给我瞧见这幅画来,我当时一看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来,这可不得了,我们竟然把仇人的闺女一直放在自己身边,这还了得!”

    王妃听了,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,可表面还是很平静的道:“林姨娘来王府也有十多年了,倒是老实的很,王爷平常隔三差五的也会过去她那边瞧瞧,不过就是跟她下下棋,听她弹弹琴,毕竟其他两位姨娘都不会这些。”

    梁夫人心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道:“幸好她这十年来没生出一个种来,不然想想都觉得难受,这仇人的孩子还要拿来当自己孩子。”梁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妥,索性出了主意道:“不如趁着王爷没回来,让她出去了算了,这妻室还有七出之罪,她进王府十年,没有生育,难道就不能遣了她?”

    王妃想了想道:“母亲,这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,先不说林姨娘知不知道当年弹劾她爹的就是父亲,就算知道了,这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他爹犯了国法,受到惩处那也是理应的事情,我想她也是读过圣贤书,这些道理总能想得通的。”

    “女儿啊,你怎么能这么想呢!之前是不知道,如今知道了,断没有把一个炮仗放在身边的道理,万一哪天她炸了,粉身碎骨的可就是你啊!”

    王妃只坐在一旁,静静的听着,脸上带着些许静谧优雅的神态,过了许久才开口道:“那我还是当不知道吧,十年都过去了,也没惹出什么幺蛾子,虽说她父亲是咎由自取,可毕竟也害了她一生。”

    梁夫人看着王妃,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:“话我是对你说明白了,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,你可以当不知道,但好歹从今往后多一个心眼。”

    王妃点点头,脸上露出温婉的笑来,扭头对刘七巧道:“去把今儿早上做的山药枣泥糕打包一些,一会儿让亲家太太带回去分给哥儿姐儿们吃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想着他们,我今天原是想带萱姐儿和蕊姐儿来的,又怕扰了你。所以也便没带她们过来,过几日倒是要带她们进宫瞧瞧娘娘去。”梁夫人说着,便也要起身告辞,她才回京城,家里也有一应的事情要打理,若不是念着自己女儿,断不会才回来没几日就过来的。

    送走了梁夫人之后,青梅扶着王妃进房休息,便在王妃的耳边道:“亲家老太太今儿说的话,奴婢听着倒是不得不防的。”青梅跟着王妃的时间长了,更知道王妃的脾性,向来是最宽大不过的,所以也忍不住为她担忧道:“之前亲家老太太不说,奴婢也不在意,其实奴婢觉得,王爷对三位姨娘的宠爱,倒数对林姨娘最多一些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进王府的日子不长,所以这些内里的东西她是不知道的,便在一旁只当八卦听着。只听那青梅道:“林姨娘进王府十年,未有所出,可是王爷对她却没有半点嫌弃之意,而且据奴婢观察,王爷每月也总有三五天是去林姨娘那边的。”

    王妃点点头听着,觉得青梅说的有些道理,想了半刻才恍然大悟道:“亏得你们提点了我,我差点儿给耽误了大事,林姨娘跟了王爷十年未有所出,莫不是她身子有什么问题不成?”王妃说着,从榻上微微支起身子,对刘七巧道:“七巧,改明儿杜太医过来请平安脉,你提点着我,让他去给林姨娘也瞧瞧,别是她身子有什么病症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听着也觉得奇怪,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如果有正常的性生活。且证明那个男人是有正常生育功能的,那没理由十年了都生不出一个孩子来,唯一的可能性就是,那个女的身体是有问题的。

    王妃之前显然一直没有在意到这个问题,今天听青梅这么说起来,才恍然大悟起这个道理。刘七巧急忙应了一声道:“太太放心,我只领着杜太医过去瞧瞧便好了。”

    王妃闻言便点点头,只在榻上软软的靠着,睁开眼睛看着刘七巧端了一盏茶上来。王妃接过茶,抿了一小口放在一旁的矮几上,抬眸看着刘七巧道:“七巧,你和杜太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?怎么连老祖宗都知道了,我却不知,我这几次三番的还在想,你这么好的姑娘,若是能给我做媳妇那多好啊!”王妃嘴里这么说,可心里她毕竟没存着让刘七巧做周珅续弦的念头,撑死了不过也就是一个姨娘,故而说起失望,也倒没有这么强烈,不过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罢了。

    刘七巧低着头,略带羞涩的笑了笑道:“太太快别这么说,什么开始不开始的,不过就是看着杜太医人不错,心里有个念想,只是姑娘家的脸皮薄,我也不敢说,倒是杜太医也有这个意思,两厢一合计就合计上了,太太也知道七巧这身份,哪里配的上杜太医,可七巧是立过誓不做小的,如今也只盼着杜太医能说服她家祖母了。”

    王妃一边听,心里一边暗想,刘七巧是聪明的姑娘,听她话中的口气,显然杜若的父母对她都已经很满意了,如今就只剩下杜老太太那一道坎了。王妃想了想道:“幸好你年纪还不大,王爷出征前曾跟我商量过,说是要收你做个义女的,我也有这个意思,不如这样,等王爷回京之后,我便跟王爷商量一下。”

    刘七巧低头想了想,这的确是一个让刘七巧脱离乡下丫头身份最快捷也最好使的办法。虽然这办法说白了就是掩耳盗铃,不过就是一种心理安慰。但是刘七巧一旦挂上了王府义女的头衔,身份上肯定是能配的上杜若了。虽然刘七巧很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,去改变杜老太太的观念,可是目前她最大的目标就是嫁给杜若,一切能帮助自己嫁给杜若的办法,她都不想拒绝。

    “太太和王爷的恩惠,七巧无以为报,七巧还未及笄,这事情也不急在一时,眼前最重要的事情,一是希望太太这一胎能平安无事,二是希望王爷和我爹他们可以凯旋而归。”刘七巧说着,还当真想念起了刘老二来。刘老二虽然平常很忙,几乎很少回家,但是每次回牛家庄总能给她和刘八顺带上他们最喜欢的东西,无疑是一个合格的父亲。

    王妃听刘七巧这么说,也是叹了一口气,阖眸念了几句阿弥陀佛。边关的任何一点点消息,都牵动着京中家属的心思。

    而此时远在军营的王爷,正站在一沙盘前运筹帷幄,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。这两天两夜,也正是刘老二跟着一千兵马去营救周珅的这两日。从军营到鸽子坳不过八十里,按照骑兵的速度,刘老二他们昨晚应该已经到了鞑子包围圈的外围。昨夜下了一场大雨,边关的泥沙山地势险峻,如果趁夜间偷袭,还有一丝险胜的可能。

    外面的军营里传来营兵巡逻的声音,篝火在雨水的冲刷下只剩下黑色的炭灰。举着火把的卫兵在营帐外等候差遣,忽然在大营的门口,传来一阵混乱的马蹄声,马蹄声还没来得及停止,披着湿透了的黑色披风的男人从军营的门口跌跌撞撞的走进来,扑倒在了王爷的营帐前。

    “父亲,我回来了。”周珅脸在黑暗中看不真切,分不清上面是汗水、雨水还是血水。

    王爷负背而站,良久才开口道:“副将周珅领兵不当,误入敌人全套,安军法理应处斩。”

    这时候萧将军忽然从大帐外面一闪而入,拦住了王爷的话道:“胜败乃兵家常事,若说是周副将领兵不当,倒不如说我这个主帅用人不当。”

    王爷顿了顿,英气逼人的脸上露出肃杀的神色,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:“宗礼,谁没有年轻气盛过呢?”萧将军转身,对着营帐外吩咐道:“传我的军令,周副将不遵军令,罚五十军棍。”

    王爷咬了咬牙,紧紧闭上眼睛,五十军棍,少不了让周珅半个月下不来床的,不过这命总算是保住了。王爷走到营帐外,一脚踹在周珅的肩头道:“你这逆子,战场是可以用来给你玩的吗?刘老二他们都回来了没有?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你娘的?你对得起你娘,对得起七巧吗?”

    周珅浑身湿透,双眸通红,身子不住的颤抖着,手握双全硬着头皮道:“刘二管家和他们断后,让我先回营了。”

    “浑帐!”老王爷深吸一口气,负手而立,任凭冷雨淋湿了他的全身。

    雨依旧下个不停,鸽子坳染了血,却还是叫鸽子坳。喊了整整一晚上,杀了整整一晚上,只怪雨太大,把所有的火把都浇灭了。到最后连自己人和鞑子都分不清,索性他们王府的亲兵,都是有自己的一套暗语的,就算漆黑不见五指,还能凭借暗语认出彼此。

    王老四把刘老二从一个石峰中拖了出来,躲在山头后面瞧了眼,整个山坳里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了,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。有鞑子的,也有自己人的。

    “老四,你不用管我了,这样我们两个都逃不了,现在马也没了,兵器也不见了,我们这一身衣服,只要一露面就得给砍死。”刘老二身上没什么伤,就是昨晚见着了周珅,一时跑的太快,被鞑子骑兵的马给踹了一脚,这会儿整条腿都没了知觉。

    老王是扯开刘老二的大腿一看,虽然看不出什么伤口,可肿得跟鼓面一样,只按一下刘老二就疼的冒冷汗。他们当然不知道,远在京城的刘八顺,也刚刚才瘸了一条腿来着。

    王老四想了想,把身上的盔甲扒了个干净,也把刘老二身上的盔甲给脱了,背上刘老二道:“二叔,不怕,我背着你走,就说我们是这一代的农户,你受伤了我给你找大夫,遇到了鞑子兵才会弄成这样的,听说鞑子们是只杀兵不杀百姓的,咱别怕,混过这一路,等到了我们大雍军的范围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刘老二挪了挪自己的伤腿,已然是动弹不得,也只能点了点头答应,王老四一把把一百五十多斤重的刘老二背到背上,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,当拐杖拄着,一步步的往山外头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