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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——118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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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六月,付丞雪结痂的伤疤渐渐脱皮。

    七月,付丞雪拆了石膏,开始走路。

    八月,九十九天倒计时一天天逼近。

    陆绅早上从床上爬起,还是黎明。照着镜子,下巴上的胡须又深了一茬,往日他向来善于打理形象,出来后反而没了心思。

    这些日字他仍然在做梦。

    一日一变,光怪陆离,断断续续,梦里是他妄想中父子从未分离,醒来却是截然相反的现实。

    第66夜梦——

    陆绅和付丞雪躺在同一张床上,陆绅率先在光中醒来,付丞雪躺在他的臂弯,像虾米一样紧紧依偎,契合得就像陆绅身上割出的一块肉。

    睫毛一颤一颤像把刷子,眼珠子在眼皮下滚动,似乎做着美梦,唇瓣微开,小舌头冒出个尖,鼓鼓囊囊含着口水气泡,憨态可掬。

    ——他醒来后,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床上,伸手去摸身侧,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第72夜梦——

    陆绅在卫生间洗漱,抬起挂着水珠的脸,手边递来一块毛巾,默契得就像从未分开。

    抹干脸,陆绅低头看见睡眼惺忪的付丞雪打着哈欠,脚上的兔子拖鞋还穿反了。

    “不多睡会?”

    陆绅拿过牙刷刷牙,呼噜几下快速解决,看见付丞雪手里拿着剃须膏和刮胡刀说,“我想给爸爸刮胡子嘛。”

    他眉一挑在浴缸沿坐下,等待付丞雪的服务。

    热毛巾敷在脸上,打磨起泡的剃须膏涂鸦一样涂抹在下巴——付丞雪使坏地涂出八字胡,他挑起眉毛没说话。小家伙还以为他没发现,嘴里编着“脸上有水”“没擦干净”的理由,借机画圈画线,陆绅眸色幽深。

    “你好像忘了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付丞雪正在毁尸灭迹,把剃须膏糊上陆绅下巴,铺平,陆绅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,“镜子。”

    付丞雪惊魂未定地回头,果真所有罪行都清晰地呈现在身后的镜中。

    ——醒来后,陆绅洗漱时付丞雪进来刷牙。

    陆绅含着牙膏沫,眼神游移地说,“你想不想学习怎么剃胡子?”

    “不想?”付丞雪摸摸还没开始长胡子的下巴,奇怪地看向陆绅,的下巴上面乱糟糟的胡渣,不留情面地说,“…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,胡子都一大把了还等着我给你剃么?”

    第83夜梦——

    陆绅慢悠悠地脱下衣物,墨绿色风衣、银灰色西装外套、绢丝衬衣,然后是裤子、皮靴、袜子。

    一边脱,一边闲情逸致欣赏付丞雪渐渐羞涩的表情。

    付丞雪闭起眼睛,紧张得浑身打颤,小脸上的红晕像飘荡的云霞,一会儿涌上脸颊,一会儿涌上眼角,睫毛颤抖着快要掉下来,嘴唇抿于一线,手指在衣摆抓出一道又一道褶皱。

    像是被欺凌的折翼天使。

    比处子都圣洁。

    “瞎想什么……拿去洗吧!”

    ——醒来后的那日,陆绅从外面回来,脱掉汗湿的衬衫,扔到地上,付丞雪抬头看到,一脸嫌恶,“别扔地上,脏了你自己洗。”

    离开前的最后三天,陆绅连续做了三个异常逼真的梦。

    第96夜梦——

    他带着付丞雪给付秀兰扫墓,骄阳如火,绿荫成林。付丞雪在坟前跪下,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,并不说话。风来了,又走了,树叶也都沉默无言。

    星星点点的光辉落在付丞雪肩头,少年低垂的侧脸布满光阴斑驳的痕迹,陆绅站在一边,注视付丞雪显得朦胧失真的表情,慢慢品出一种心惊来。

    日头渐盛,陆绅弯下腰,把付丞雪包裹在自己的阴影中,伸手擦擦小孩额头的汗。

    “中午了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付丞雪抬头的眸色,暗得让他心脏一缩,风声乍起,光影流转,再定睛一看,付丞雪已挂起烂漫的笑容,轻声应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离开时天上风云变换,乌云罩顶,付丞雪突然回头,“……你还是来了。”余光意味不明地掠过陆绅,对着在风声云影中显得阴沉压抑的墓碑说:“妈……他的事,你别介意。”

    风声顿时大作,如人凄厉嘶嚎。

    风吹草动、树叶声动,呼呼作响,尘土飞扬有点飞沙走石的意味。陆绅捂住付丞雪的口鼻,咳出满嘴灰。看着突然诡异起来的坟墓,陆绅眉头微皱,拉着付丞雪快步离开。

    甫一转身,一张照片迎面扑来,划伤陆绅的手指。

    正是付秀兰笑颜明媚的遗照。

    陆绅狠狠盯住从身后飞来的诡异照片,付丞雪眸光微变,而后敛眉。

    “母亲是不是不愿我和你相认?”

    陆绅不动声色地把照片踩在脚下,碾压,盖住那张笑脸。

    “……不要想些神神鬼鬼的事。”

    拉着人往山下走,手中一痛,付丞雪捏住他的手指担心地问:“怎么受伤了?”

    陆绅不经意回头,看见蒙尘的遗照扑在地上,女人眼角一滴血痕,仿若泣血。心脏连连收缩,像被不知名的手掐住心脉,陆绅握紧少年的手,目光凶戾地刺向照片,照片一动,又被风吹翻成白面。

    付丞雪急切问道:“是不是疼?”

    陆绅若无其事地把目光从女人的照片上移开,淡淡说道: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没有事的。

    陆绅拉着付丞雪继续走下去。

    第97夜梦——

    扫完墓的晚上,付丞雪睡觉前有点害怕,扯着陆绅的袖子。

    “今晚能一起睡吗?”

    “不能。”

    陆绅冷酷地否决,付丞雪脸色一塌,陆绅有些心软。

    “算了……等你睡着了我再走。”

    陆绅抱住付丞雪躺下,在付丞雪鼻尖轻轻印下一吻,“睡吧。”

    陆绅双目微阖,过了一会儿,突然感到嘴上一重,睁开眼对上付丞雪小心翼翼的表情,陆绅眸光沉了沉,又缓缓闭上眼。

    一个吻而已……还不算越界吧?

    黑暗中触感放大,温软相贴的皮肤,烫得血液沸腾;压在身上的重量,重到心脏都沉甸甸的。陆绅一动不动,唇被贴上,牙齿被舌头撬开,口腔被侵入。

    蜡烛一跳,陆绅睁开眼,骤然翻身,扣住付丞雪的后脑勺回吻。

    一个吻而已……并没什么。

    狠狠凌虐口腔,掠夺呼吸,手掌下的脊背虾米一样弓起,难耐地哼吟。嘴上一用力,就磕破皮,混着血,交换唾液,呼吸散乱。

    陆绅渐渐隆起眉,亲吻却越加疯狂。

    理智与身体背道而驰。

    被单是红色的,仿若彼岸红色铺满的花海,绝艳、凄美、不祥。付丞雪蹭着陆绅,就那么一下,陆绅眼就红了,仿佛被擦出火花,点燃了最不堪的肮脏*。

    红色的被,红色帘,透过陆绅红了的眼,连少年也蒙上一层红色。

    红色让人疯狂。

    陆绅也确实快要疯了……他心爱的付丞雪啊……一个疯狂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,甫一出现,就遮挡了所有理智。

    呐,除了身下的人……谁也不知道你是他父亲。

    呐,你必须承认,在无数夜晚,你不止一次地想把他压在身下。

    呐,你知道,你产生这种该死的感情起,就已经疯了。

    来吧,来吧……

    ——这并没什么!

    心早已越界,所有挣扎都只是徒劳,你从很久之前,在他还小的时候,近乎疯魔。

    来吧,占有他,没什么罪过。

    陆绅眸色一沉,沉到暗无天日的绝境,目光阴霾像只冲破枷锁的野兽,狠狠盯住少年,虎视眈眈地注视这此生唯一让他疯狂的猎物。一只手伸进付丞雪的衣服里,如入魔障。

    陆绅慢慢压下身体,笼罩住付丞雪,循循诱哄,“我会对你好的……”

    电闪雷鸣,窗外突然下起暴雨。

    风连着雨不断敲击在窗户上,蜡烛一明一灭飘忽得有点吓人,红色的床帘滚动——陆绅从梦中惊醒!

    第98夜梦——

    臂弯中,付丞雪双目紧闭,浑身发颤,嘴里含糊念着什么,伸手一抹就是满额冷汗,似被魇住。陆绅叫了几声,付丞雪眼珠子一动,没有回声。离得近了,能听到小孩不停在说:

    “我错了、错了……我错了,妈。”

    陆绅浑身一惊,拍醒付丞雪。

    “做了什么梦?”

    陆绅心疼地吻掉付丞雪额头的冷汗。

    付丞雪还有些回不过神来,恍惚犹在梦中,失魂落魄地低语,“她来找我了,她找我了,她生气了,还骂我龌龊,她为什么骂我?”无助地抬头看向陆绅,“妈妈是不是,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?”

    陆绅眸光一变,不动声色地敛起。

    抱紧男孩亲吻,泰然自若地颠倒黑白,“下半夜的梦是反的,想必她是认同我们的。”

    陆绅再次造访付秀兰的墓碑,身后跟着白绵绵满怀惊悚请来的道士。

    示意那张少了照片的墓碑,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道士谨慎得眯起猥琐的小细眼睛,“不好办。”

    陆绅眉梢微挑,轻谩道,“能度就度,不能度就封,实在不行……”眼一沉,目光阴沉得可以滴出墨来,一字一句缓缓道,“哪怕魂飞魄散,也不能让她再来扰人!”

    道士闻言一惊,“这——”

    陆绅打断,“钱不是问题。”

    道士深色复杂,“不是钱,这有损——”

    陆绅再次打断,不以为然地接口,“损什么缺什么从我这拿,阴德还是福禄?”男人眯起眼角,犀利的弧度堪比恶鬼。

    “损什么……我都不怕。”

    道士立时噤声。

    ——醒来后,是第九十九日早晨。

    陆绅放下镜子,依稀的光弥漫在黎明。

    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或许梦中的事物就是他所妄想却无法放任自己达成的一切,在梦中原形毕露……陆绅并不知道这种煎熬还要维持多久,或许一日两日,或许一年两年,或许直到老死……他都被这种破格的感情所折磨……就像是专门为了报复他所犯下的罪孽。

    陆绅剃了胡子,大清早独自去给付秀兰扫墓,回来后付丞雪还没起床,从少年脖子上取下那对金戒——拿出买来的美工刀一点点磨掉“fxl”和“lgq”,重新刻上新的名字。

    把其中一个重新串回付丞雪脖子上,在少年鼻尖落下一吻。

    “……爸爸爱你。”声音微不可闻。

    但就像在梦里说的……下半夜的梦,与现实相反,梦中越肆意,现实也越加冷酷。

    付丞雪在晨光中苏醒,陆绅收回拉开窗帘的手。

    把手挡在眼前,陆绅站在窗边,身后的光线铺洒在他的肩膀,半张脸笼罩在光中,笑出鱼尾纹的眼角被光点点缀,仿若泪痕。视线下移,陆绅脖子上戴上了属于他的那枚金戒,样式依旧老气,却似乎被晨光勾勒出不一样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起来吧……我定了下午的机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