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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| 1.1|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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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如今已近四月,百姓盼雨至,纷纷到龙王庙求雨,也不知是不是龙王爷灵验了,当晚竟真的下起雨来。

    初时只是淅沥而落,雨针似牛毛,没多时,便湟湟如注。檐角铁马随风雨摆动,留下一串铃音被掩在雨声里。

    意秾夜半时分突然醒了过来,头晕晕胀胀的,满绣山岚半透明的锦帐外有一盏温温的烛光映进来,像一个包裹着玫瑰色的梦境,她望着帐子顶好一会儿,才自梦境之中回到了现实,她觉得有些口干,便要唤彤鱼进来倒水。

    她欲双手支撑着床榻坐起来,这一动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,她心中一紧,蓦地侧转过头,悠悠闪动的烛火下,容铮正和衣睡在床榻的外侧。

    容铮穿着黑色的单衫,乌黑的发还规规矩矩的束在头顶,只头上那顶白玉嵌宝的簪冠被卸了下来,屋子里熏着淡淡的桃花香,却盖不住身旁男人身上浓重的气息。

    似是感觉到身边的人有动作,他眼皮动了动,半眯着眼睛,声音低沉,略带着些沙哑的问她:“要喝水么?”

    意秾方才要被他吓死了,这个人似乎有夜闯别人闺房的癖好,亏他还能这般理所当然。

    容铮没听到回应,便闭着眼睛翻了个身,手在被子里将意秾的腰搂住,带到自己的怀里,抱得紧紧的,他似乎是困倦极了,没一会儿的功夫,意秾便听他呼吸绵长,又睡熟了。

    意秾脸上热热的,她自是觉得这样同一个男子躺在床上不妥,虽然他衣裳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,但春衫本就轻薄,她都能真切的感受到他坚硬厚实的胸膛,以及他身上的热度。意秾试着推了他两下,没推动,听着窗外雨声潺潺,意秾就在这种羞耻感中慢慢的睡着了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,意秾起床时,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,她旁边的床榻上就像从未有人躺过一般,她吸了吸鼻子,床顶上挂着香熏球,连他一丝一毫的气息也闻不到了。

    意秾也不知道心底那种失落感从何而来。

    彤鱼和丹鹭进来伺候意秾洗漱时,意秾突然问道:“昨天晚上是谁值夜?”

    彤鱼愣了一下,昨天她值夜姑娘是知道的啊,也不敢多问,便回道:“是奴婢值的夜。”说完她就有些担心了,是不是自己睡得太死,半夜时没听见姑娘唤她?

    意秾摸了摸鼻子道:“昨天晚上雨大,你半夜有没有起来过两回,看看四处的窗户有没有被大风刮开的?”

    彤鱼一头雾水的道:“奴婢亥时、子时都起来过一次,四处窗户钉得结实,并没有被刮开的。”

    公主府的窗子北面向的都是镶以琉璃,南向的才用绢纱或高丽纸,纸上也都是淋了桐油的,看上去半透明又能防水。而碧岑园因是专门整理出来为意秾安置的,故而好几间屋子都是用了明瓦的,便是将蚌壳精心磨制成纸一般薄厚,不仅十分透明,原来蚌壳表面的弧形纹路也依然清晰,而另一面则发出蚌壳内壁上特有的珍珠光彩。

    彤鱼也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平白无故的问了这么一出儿。

    等意秾梳洗妥当了,丹鹭便命小丫头子摆饭,这时便有一个伶俐的小丫头笑嘻嘻的进来,这个小丫头是容锦身边的,很是得容锦喜欢,名叫春铃儿。

    彤鱼对她很是客气,亲自去给她打帘子,春铃儿忙道:“彤鱼姐姐真是折煞我了,哪敢劳烦彤鱼姐姐掀帘子!”又笑着问:“公主让我来请姑娘呢,不知道姑娘现在可方便?”

    彤鱼笑道:“姑娘梳完头发,妹妹快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春铃儿年纪不大,看着就带着股子灵气劲儿,她嘴也甜,乖巧的给意秾请了安,嘴角伶俐的道:“公主说现在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正好,趁着现在日头还不甚大,便邀姑娘过去一起采些新鲜的花儿,或是做口脂、或是做胭脂膏子,总归是自己的做的,不比外头的好么。”

    容锦一直就喜欢自己调制这些脂粉,她自己也研制不少的方子,效果也确然不错。

    意秾只是觉得有些诧异,容锦自昨日接到圣旨开始,便闷闷不乐,只说许季玉是她的克星,日后自己要落到他手里了。意秾还想着这几日好生开导容锦,没想到,才只一日的功夫,她就又活蹦乱跳了。不过,她能分辨得清好歹,终归是一桩好事。

    意秾含笑点了点头,又让彤鱼给春铃儿抓瓜子吃。

    春铃儿乖巧,见意秾正在簪花,便笑道:“姑娘不如戴这套嵌红宝的头面吧,姑娘长得白,配上这套红宝,真真是比天上的朝霞还要美了!如今府里又是公主的喜事,姑娘戴红倒是极适当的!”

    意秾笑道:“怪不得你家公主喜欢你,当真是长了张巧嘴,等日后你家公主下降了,就算公主不提,我也要跟公主好生说说,得给你指派了户好人家嫁了才行!”

    春铃儿倒底年纪还小,听得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。倒惹得彤鱼丹鹭等笑个不住。

    最后意秾还是依春铃儿之言,戴了那套红宝石头面。等一套都收拾齐整了,意秾才发觉,自己身上是一袭银红色暗芙蓉纹叠纱罗裙,便觉得这身穿着可能过于耀目了,原想着换一件,见春铃儿等得着急,她知道大公主是个急性子的人,便也没再折腾。

    公主府阔大,花园子也多,每一处都修得十分匠心,叠山理水,以景环景,每一处都不能一眼望到头。

    春铃儿引着意秾来到遐思园,此时春光正好,四处花草蔓枝。

    海棠睡、绣球落、木笔书空,

    蔷薇蔓、牡丹王、芍药于阶,

    杜鹃归、木香盛、荼穈香梦。

    春铃儿笑道:“就是这里啦!”说完就转身跑了。

    意秾在花圃里并未见着容锦的身影,方才过来时,彤鱼和绿蚁又被祝嬷嬷从半路叫住了,此时这里一个人也没有,她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了。

    她也不再多想,提着裙摆便往回走,没走几步,一抬头,便见前面的海棠树下站着一个人,长身玉立,头发用玉冠束起,面上含笑,竟是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袍。即便是在浓丽的花间,也丝毫不掩他的风采。

    意秾的心跳骤然加快,不过还要嘴硬,装作一脸不在乎的模样,矜持的给容铮俯身一礼,道:“二殿下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容铮对她这副故作骄矜的模样真是又爱又恨,伸手就掐了她脸一把,似笑非笑道:“你说我怎么会在这儿?还不是等着跟你私会么!”

    他把“私会”这两个字咬得极重,意秾暗啐了一口:不要脸!心里却无法阻止的甜丝丝起来。

    容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心里就是有一种惶然之感,明日他便要出发去豫西长廊,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战事,他将兵士整编后便会回还,况且意秾在大公主府十分安全,除了公主府的重重护卫之外,他还派了千人的暗卫守在一旁。他已经将各处都安置妥当了,可他却有一种即将失去意秾的感觉。

    这种感觉太过强烈,几乎逼他发疯,他上前两步将意秾抱在怀里,热气喷在她耳朵里,阴沉的道:“你若是敢不守妇道,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
    意秾没想到他竟先来了这么一句话,羞恼道:“谁不守妇道了!”

    容铮冷笑两声,“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,不管是王皇后还是太子,你都一概不理就是了,如今朝臣分为两派,谁也不能耐你何!”他在意秾的唇上流连,唇齿间呢喃着:“听到了么?”等来她颤音儿的一声“嗯”后,他的唇便沿着意秾的脖颈往下滑,他心里甚至有一个恶意的念头,现在就要了好!但最后还是忍耐住了,将意秾扣在自己的怀里,唇探在她后颈,突然狠狠一口便咬了下去!

    意秾疼得浑身颤抖,又不敢叫喊出来,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,哭着求容铮松口,容铮感觉到一股腥甜,才抬起头来,看着意秾的眼睛,道:“记住这痛!这是我留给你的烙印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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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日容铮率兵出发,容锦本想与意秾一起去寺院给容铮祈福,被祝嬷嬷墙一般的拦住了。

    容铮在出发前便给祝嬷嬷下了命令,自他走后,意秾半步不许离公主府。而容锦已经定下了亲事,除了进宫,其余时间哪儿也不许去,留在府里备嫁。

    容锦是支使不了祝嬷嬷的,被祝嬷嬷拦回来,便讪讪的垂着头,她眼睛也尖,眼神一溜儿便瞧见意秾的后脖颈有些不对,便问道:“你这脖子是怎么了?受伤了么?旁边怎么还有一处红痕?”

    意秾后颈被容铮咬伤了,她也不敢让别人知道,只说是踫着了,回房间自己照着镜子上的药,她心里恨不能也咬上容铮几口解恨,后颈上倒是一个完整的牙印。

    容锦虽然有个不大好的名声在外,她实际上却是个没经历过的,哪里懂得那红痕是什么,意秾僵着脸不理她,她还在问,“可上了药了?这种伤虽不重,可也不能不当回事儿,最后倒耽误了。况且现在天气热了,伤口若发了炎可就糟了,要不我一会儿宣太医过来给你瞧瞧。”

    又想不明白那红痕是什么,还想再问,祝嬷嬷便咳嗽了一声,对容锦道:“大姐儿下降虽说都有宫里准备嫁妆,但好歹也是大姐儿头一回嫁人,自己也该绣些衣物,哪怕只是个荷包,也是对驸马的一番心意。”

    容锦一听这话儿,脑袋立时就耷拉下来了,她就是个没定性的,让她绣花儿,还不如要她命呢。